提起陕北,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沟壑纵横,山大沟深
一直以来,黄土高原以其独特的地貌特征、恶劣的自然环境、落后的生活生产为人们所熟知,那沟沟岔岔、山山峁峁勾勒出的线条简单却复杂,荒凉却粗犷。
如何独特?如何荒凉?如何恶劣?如何落后?
满目单一的黄色
有题为《七笔勾》一诗为证(因难寻,故录原诗):
万里遨游,百日山河无尽头。山秃穷而陡,水恶虎狼吼。四月柳絮稠,山川无锦绣,狂风阵起哪辨昏与昼。因此上把万紫千红一笔勾。
窑洞茅屋,省去砖木措上修。夏日晒难透,阴雨不肯漏。土块砌墙头,灯油壁上流,肮脏臭气马粪与牛溲。因此上把雕梁画栋一笔勾。
客到久留,奶子熬茶敬一瓯。剁面调盐韭,待人实亲厚。牛蹄与羊首,连毛吞入口,风卷残云吃罢方撒手。因此上把山珍海味一笔勾。
没面皮裘,四季常穿不肯丢。纱葛不需求,褐衫耐久留。裤腿宽而厚,破烂亦将就,毛毡铺炕被褥全没有。因此上把绫罗绸缎一笔勾。
堪叹儒流,一领蓝衫便罢休。方才入黉门,文章便丢手。匾额挂门楼,不向长安走,飘风浪荡荣华坐享够。因此上把金榜题名一笔勾。
可笑女流,鬓发蓬松灰满头。腥膻狰狞口,面皮赛铁锈,黑漆钢叉手,衣裤不遮丑,云雨巫山哪辨秋波流。因此上把粉黛佳人一笔勾。
塞外荒丘,鞑靼回番族类稠。形容如猪狗,性心似马牛。语出不离球,礼貌何谈周,圣人布道此处偏遗漏。因此上把礼义廉耻一笔勾。
这首诗收录于《靖边县志》,据考是王沛棻(一说王培棻)所作。我们无论作者是出于什么目的写就,但这恰恰从侧面反映出黄土高原给予外来人的第一印象、直观印象。
笔者朋友2000年初外省上大学时还被问:陕北如今解放了么?出门是否还带枪?
当然早已成为广为流传的玩笑话。
然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用一种极为艺术、潇洒的方式在表达着自己的情感、描述着自己的生活。对,我要说的就是陕北民歌。东方红卫星——新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
1970年4月24日,我国第一颗人造“东方红”卫星发射成功,卫星上播放的就是一首《东方红》。此一首是葭县(今榆林佳县)农民李有源根据民歌《骑白马》曲调创作的。
百度百科介绍:陕北民歌是一种千沟万壑的高原地势与陕北人厚重纯朴的情感碰撞的产物,是陕北人民生活的反映,是这一地区社会历史的忠实记录,是千千万万劳动群众集体创作的一部生活的史诗,也是一部争取自由、追求幸福的心灵的呐喊。
那歌声的高亢和婉转能让你置身于黄土高原上,一会是上坡,一会是下坡,一会又是在山顶,一会又是在沟里。高亢时,荡气回肠;婉转时,百转千回。
陕北民歌中好一部分都是在男女情爱的表达。
男人们头缠白手巾、身穿羊皮袄,站在那一望无际的黄色土地上,用特有的嗓音唱出对心爱女子的心心慕慕。
女人们身着花袄袄花裤裤,听见男人们唱出来的爱意后,用同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念念不忘。
这样的装束被今日的陕北人称之为“酸”,早已落伍且并不多见,但民歌却流传至今。
羊拉肚子手巾三道道蓝
咱们见不上那面面拉话话难
你在那山上我在沟
咱们拉不上那话话招一招手
这样的意境唯独站在黄土高原上才能有深刻的体会。
你只能望见远处的山峁上,似乎是站着一个人,若隐若现地并不甚真切,有心说上几句悄悄话,但是她又听不到,又或许她能够听到,但这些话又不便大声说出来。那行吧,既然我们无法聊天,那就各自晃一晃胳膊呗,但愿你看见我在向你招手,就这样廖解相思之苦吧。拉手手
如果是岁月正好,我们见上了面,怎么办?
你要拉我的手
我要亲你的口
拉手手亲口口
咱们二人圪崂崂里走
你要和我手牵手,我要和你亲口口,既然我们手也牵了,吻也接了......我们认为这一段较为露骨,但是现实并不总是这么顺利,这首歌基本是唱给自己听的,正因为他渴望才会唱出来,姑且就算是越显摆就越缺乏。
陕北民歌就是一封唱出来的情书,他们用唱的方式让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一方面,对于爱的渴望和求爱,这是本能,是人之常情;另一方面,大声的唱让人们都听见也能化解自己内心的紧张和羞涩,就算被拒失败也权当做是一种玩笑话。
其实这里面也体现出陕北人的生活智慧和乐观活泼的生活态度。在这么一片荒凉的土地上,民歌就是生活的调味剂,让陕北人的精神世界丰富起来。
其实诸如上述歌曲之类的民歌数不胜数,如:黄土高原的夏天
六月的日头腊月的风
老祖宗留下个人爱人
骑上毛驴狗咬腿
半夜里来了你这个勾命鬼
平凡的世界剧照
搂住那亲人亲上个嘴
肚子里的疙瘩化成水
平凡的世界剧照
一碗碗谷子两碗碗米
面对面睡觉还想你
平凡的世界剧照
只要和妹妹打对对
铡刀剁头也不后悔
平凡的世界话剧
要吃那砂糖化成水
要吃那冰糖嘴对嘴
你看这些歌词,要是用朗诵的方式读出来会让人脸红,但是配上民歌调子唱出来就不一样了,那是另外的一种意境和趣味,脱俗入雅。
2.陕北人唱民歌还有另外一大特点,即兴发挥。
时至今日,每到春节时,村子庙会自发组织的秧歌队还会到每家每户的院子里扭上一番,陕北人称之为“沿门子”。
沿门子
秧歌队的核心人物就是“伞头”,“伞头”少则两人,多则四人,他们的主要道具是一把伞,和普通的雨伞不同,“伞头”的伞是一种象征。
据考证,秧歌曾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演变而来的,“伞头”是祭祀仪式中负责唱祭歌的。
陕北老腰鼓伞头
“伞头”指挥调动整个秧歌队的队形,是秧歌队的“灵魂”,在他们的指挥下,整个秧歌队伴随急促的鼓点和嘹亮的大钹声有序变换,猛然接现场鸦雀无声,秧歌队围成一圈开始转圈的时候,就是重头戏来了。“伞头”要开始唱了,他们即兴发挥, 套用固定的句式和秧歌调子唱出对主人家新一年的祝福,面对每一家的职业和情况,唱词也不同,中间会有鼓乐队的间歇伴奏和秧歌队的齐声附和。如:
秧歌登门把年拜
主人热情来招待
坡下把香烟就散过来
糖果硬往怀里揣
最后一句会有秧歌队集体声调不同的和唱:
糖果硬往怀里揣
此时,另外一名“伞头”唱:
感谢你的好招待
明春再把年来拜
秧歌走了把门带
操心你的金马驹跑出来
至此,这一回“沿门子”才算结束,主人家会给秧歌队负责人包上现金红包和香烟等,以表谢意。
有时围观者众,也会有人起哄让主人家自己唱,主人家会在一片掌声中毫不犹豫地上场,表达出自己对未来的憧憬;也或许会让伞头之间较量较量,“伞头”们开始一人一段接着唱,直唱到筋疲力尽还是谁也不服谁,这是展示一个人才华的方式也是人们评价“伞头”的标准,至此,整个秧歌“沿门子”活动被推向了高潮。
(扯得有点远了)
说回到陕北人即兴发挥的才能,所有的民歌曲调都可以用来即兴编唱。他们善用赋、比、兴的手法现编现唱,这种能力比起一般文人来不遑多让,犹有过之。
这种才能被小伙子们用在求得芳心上,能加分不少,说不定一首歌就俘获了一位待嫁姑娘的倾心。
如今我们能听到的民歌,都是随心所欲,有感而发,再掺杂自己此刻的心情创作出来的。
比如两个人正在河边谈恋爱,看见河里的一对鸳鸯,然后就有了:
一对对鸳鸯水上漂
人家都说咱们两个好
再比如看见家禽追赶又有:
你看那公鹅追草鹅
它俩好比你和我
再有两人谈恋爱时看见拦羊人在放羊,有:
一对对绵羊冰并排排走
哥哥能什么时候拉住你妹妹的手
这样的歌词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以笔者微薄之力断断不能收录完全。
这样的方式实在让人从心底钦佩这一方土地上的人对生活的热爱和情感的丰富。
结语笔者仅以个人观点出发,以个人日常所听所见角度作文,表达对于家乡这片土地的眷恋和热爱,表达陕北民歌的喜爱之情。
陕北民歌范畴很广,并不仅限于男欢女爱,描述生活场景、抒发个人感情的也非常之多,尤其是我党“延安时期”十三年,出现了许多革命歌曲,在这里广为流传。
近年来,陕北地区又涌现出了一批新时代民歌手,他们在用新方式来唱民歌,用新方式传承着民歌,也有许多创新,对于保护陕北民歌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言不能尽,黄土高原千万年始终屹立在这,我经常站在山峁峁上感慨:这样的地方能诞生出陕北民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同时又觉得陕北民歌本该就属于这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口口声声传唱,祖祖辈辈的传承无间断,能保留下这么多经典的民歌,实是今世今人之幸事,也为更好地发掘和保护陕北民歌打下了坚实基础。
笔者有位好朋友,甚是喜爱这种形式,常在酒桌上为我们即兴创作,借此机会记录部分,如下:老板你把话听
兄弟给你把你酒敬
这一杯酒是粮食的精
喝了你越活越年轻
双手端起酒一盅
话在心中情在酒中
这一杯酒是聚宝盆
喝了你职位步步升
二道道韭菜带把把
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搭搭
这杯烧酒你接下
接下烧酒咱好拉话
鄙人才疏学浅,斗胆作完甚感惭愧,惭愧于自己眼界短浅、肚内空空,只一味乱七八糟生拉硬扯,勉强成文,贻笑大方。
参考:[1]百度百科词条.陕北民歌
[2]新浪博客2017年7月31日.《陕北秧歌伞头的即兴才趣》.陕北秧歌
[3]《各界杂志》2019第11期.《陕北<七笔勾>究竟谁写的》.冉思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