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北京一拍卖现场发生了件令众人哗然的奇事。
一尊高仅28cm的明何朝宗制德化窑白釉观音坐像,竟拍出552万元高价,远超估价5倍之多。
中标者是有“中国收藏大亨”之称的刘益谦,也就是用2.8亿拍下鸡缸杯的那位。
德化白瓷观音 VS 鸡缸杯
高手的眼光果然毒辣。
仅短短一年后,2017年佳士得秋拍,同样出自明代何朝宗之手的德化窑白釉渡海观音便以1633万元成交,创下德化白瓷拍卖世界纪录!
2017佳士得秋拍现场
何朝宗是谁?德化白瓷那么多,为何只他的作品屡屡拍出天价,成为众藏家必争之地。
这还要从这尊破纪录的观音像说起。
何朝宗款 德化白瓷“渡海观音”
何朝宗是明代德化著名瓷雕大师,被喻为“瓷圣”。他最擅长用德化当地特有的白瓷制作瓷观音。
在古代就价高难得,《晋江县志》载:有何朝宗者,善制陶像,人争宝之。
胎骨匀实,釉色洁白,美如脂玉,触之如美人肌肤,细腻柔润,远观如皎蛟月光,自带光华。
乳白如脂,温润如玉
他将中国泥塑、木雕、石刻等艺术风格融人瓷雕,运用捏、塑、雕、镂、贴、接、推、修等技法,创作出别具一格的“何派”瓷雕艺术作品。
有骨有“肉”,气韵饱满
造型别致生动,富有神韵,简练的白描线条,行云流水,圆润流畅,柔和自然。
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面容丰腴,慈眉善目,娴雅秀丽,微微上扬的嘴角,好像随时都会颔首微笑;
每一寸肌肤、每一节手指,甚至每一条飘带的细节都如此生动,有衣袂飘飘出尘之感。
何朝宗手下的菩萨,不再是高高在上“冰冷”的神,反而像你我身边的人。
有血有肉,有情有暖,清雅澄明,慈悲祥和,让人心生欢喜,倍感亲切。
难怪世人有云:“除非观音离南海,何来大士现真身。”
何朝宗德化窑白釉观音坐像 故宫博物院藏
但何存世的作品并不多,据不完全统计,仅有40余件,均是难得一见的国宝级文物。
除少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山西博物院、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等,以及个别买家收藏,大部分流落于国外。
何朝宗披座观音 现藏于美国纳尔逊艺术博物馆
国外人“抢”得去作品,却偷不走技艺。
幸而何派瓷雕技艺被聪慧能干的德化匠人,一代又一代传承发扬下来,其中最有名的一支是历经七代传人的"许氏瓷塑"。
许氏瓷塑第六代传人 国家级非遗传承人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许瑞峰
今年53岁的许瑞峰,是许氏瓷塑第六代传人,国家级非遗传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享受国家特殊津贴专家。
其在“瓷圣”何朝宗的写意概括与“山湖祖”许氏家传的精雕细刻之间找到了平衡点,独树一帜,和润清雅,皎皎高华。
许瑞峰老师作品《自在观音》
心无挂碍,自在圆融
他曾说:数百年来,无数人推崇何朝宗,仿制渡海观音,模仿到七八成者却寥寥。
为何?功底基础和灵性,都很重要。
纤纤玉指,神圣无暇
比如很多人为了制作衣纹而衣纹,是以为美。其实衣纹底下,是人物的肌体。
假如把衣服"去掉",身体结构都经不起推敲,也一定不会美。
衣纹不应该是那么"乖"的,在人动作的受力下,应该是有微妙的"反作用力"。
还有最考验神韵的面部处理,是千佛一面,还是千佛千面?
不仅要有手上的功夫,更要有匠人自己内在的表达。
许瑞峰老师作品《三十三观音》
80后匠人王代丁是许瑞峰得意的徒弟,也是德化白瓷雕塑界一颗闪耀的新星。
国家一级技师 福建省陶瓷艺术大师 王代丁
虽然年纪不大,却凭借精湛的瓷雕手艺屡屡破格斩获各项大奖。
作品40多次获得国家、省、部级嘉奖。有些奖项评比还不到入选年纪,但因为技艺精湛被破格授予。
满满一地获奖证书和收藏证书
在许瑞峰老师门下学艺的6年,是王代丁修炼“内功”、技艺突飞猛进的6年。
他没有急功近利地去搞创作,而是“取法乎上,下笨功夫”,一遍又一遍地临摹何朝宗的所有观音像。
“观音等佛造像是德化传统瓷雕的根基,传统元素和传统技法肯定不能断。”
王代丁在不断打磨佛面
从小学徒开始做,只一个观音的手就要做半年,甚至两三年,而一双手做得好就很见功底。
王代丁所作佛像局部 得何派之神韵
300多道工序,全靠一双手。推敲每一处线条,琢磨每一个神韵,从宏大的造型,到精微的打磨;
这还不算完,做瓷塑最难的不是塑坯,而是烧窑。“原本坯和釉看着很完美,一烧制却常常意外百出。一个失误就可能功亏一篑。"
这一点老师许瑞峰也深有感触,“大型瓷塑难上加难,成品率极低,十件大型瓷塑拿去烧,没人敢讲能有几件是成功的,我有一件作品,烧制了五年才做成一件。”
齐白石曾说过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真正的匠人最终还是要走出自己的风格,塑佛也是塑自己。
王代丁作品 《盘膝观音》
肯下笨功夫,又有灵气的王代丁显然学到了何派和许式的精髓,并吸收化用为自己的内蕴。
王代丁作品 《坐岩观音》
他创作的观音像,裙带蹁跹、面容圆润、慈眉善目,有何朝宗之神韵,又有很鲜明的个人特色。
王代丁作品 《盘膝观音》局部
不光多次获奖专业大奖,在收藏市场也广受好评,人气很高。
王代丁作品 《思惟观音》福建省博物院收藏
学成离开后,长了一身本事的王代丁,更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自己风格的创作。
最有名的是他的仕女题材系列,“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王代丁仕女作品 《且听风吟》
一女子手举一莲花,以莲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谓女子之贞洁清高;另一手中一长瓶,犹如观音大士之净瓶,女子德泽万千,宜室宜家。
女子与白瓷,相得益彰。让女子的美,美在骨骼,美在精灵,美在颦笑间,美在举手投足处。
作品《捏花有笑颜,笑颜捧清泉》
王代丁仔细研究各个朝代女子的造型与服饰,力求展现出每个朝代女子最典型的特征。
但他又不囿于传统,在形象上充满了古典的韵味,但探其精神却是当代知识智慧女性的独立形象。
王代丁仕女作品 《春风暖日》
仔细观察,王代丁的作品都有着德化传统瓷雕佛像的元素,如人物的衣纹,如底座的海浪,大块面留白,繁简结合,疏密有致。
一位光着脚丫的少女坐在海滩边,一手托腮,脚边的海浪层层翻滚,仿佛“如有百川奔向东海,如有千峰朝人愁思”。
作品《乡愁》,获得第九届“争艳杯”工艺美术精品大赛金奖,并入选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丝路使者 ‘中国白’再出发——德化白瓷艺术展”
王代丁常说,一件好的作品是美和情感的结合,是创作者的情感表达。
在他很多作品中,便将自己的思绪和情感用少女的情态表现出来,融入与妻子伉俪情深的日常。
王代丁和妻子张娜娜合作作品
“他的瓷,她的画”。王代丁的妻子张娜娜,同样是一名匠人,擅长以白瓷为纸,以丹心为笔,倾情绘事。
王代丁的妻子 张娜娜
在瓷盘、瓷板上画,在花瓶、茶杯上画;观音、婴戏、花卉、山水,都是她的题材。
她的青花《观音》系列作品,主用勾线,其意境营造与简洁手法,功力不凡。
张娜娜作品 《水月观音》
很多时候,王代丁捏好了雕塑,娜娜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描画。
“我做出来的作品,让她自由发挥,她懂我的瓷,我懂她的画”。
两人合作的作品《小家碧玉》
获奖作品《小家碧玉》,娜娜在衣领、袖口、衣襟等处,釉下青花装点涌动的海浪或是飘逸的流苏;
立时让作品清新拂面、鲜活灵动起来,很有江南女子的韵味。
因为手艺精湛,立意美好,找他们收藏作品的人越来越多。2017年,他俩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指尖匠”陶瓷研究所。
问及名字来由,王代丁说:“人靠一双手创造未来,而德化白瓷的创作正是指尖上的功夫。匠是匠人,更是匠心。”
《一代宗师》中说:功夫是纤毫之争。
匠人这条路并不好走,但王代丁和张娜娜这对儿神仙眷侣,却一步一步走得踏实而坚定,指尖传神,匠心铸魂。